他摆脱困窘的现实,聊以自慰的第三个法宝,就像阿Q欺凌小尼姑和小D一样欺凌比他还弱的人。在外国人的店铺那儿,他规规矩矩地排队。买米的时候,一看排在那儿的都是妇女,他就“抢着从女人的头顶上把米口袋扔过去了”。“他撞着她们,他把她们一拥,他就抢到最前面去了。”这时候,他简直比阿Q对小D的“龙虎斗”还勇敢些。在街上碰到卖荸荠的小孩,他自己手里没钱,不能买,看他是一个孩子,比他小得多,他就“伸出脚来往一边踢他”;这之间走来一个强壮的外国人,踩掉了他的鞋,他却连忙道歉。
然而马伯乐也有自负的时候,他在上海开书店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他不得不把店里的房子租出去几间和几个店员住在一块。这个时候他是很不以为然的:“怎么书店的经理能够和普通的职员住在一起呢?”为了区别贵贱,他又“破费了好几块钱”,买个屏风来,用这屏风“把自己和另外两个人隔开”。这正表现“现代国人灵魂”的精神面目,马伯乐比起阿Q来是一点也不逊色的。日本侵略者的入侵没有激起马伯乐一点的民族耻辱感,倒为他摆脱困境选出了一条“奇妙的逃路”。因此当人们逃难的时候,他不但没感到恐慌和屈辱,反而“很勇敢地和许多逃难的车子相对着的方向走去”。就像阿Q鉴赏城里人杀头一样,他“很自负”地“用了一种鉴赏的眼光,鉴赏着那些从北四川路逃来的难民”。这天晚上,他“睡得非常舒服”,简直比阿Q听到“革命”的消息时还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