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便渐渐习惯了他的这种叙述方式,体会出自己和他的关系中最为欠缺的一面,其实也正是最为美丽的一面。她感到了一生与男人的交往中所没有过的省心。她仿佛仰卧在温暖平静的海面上,闭着眼睛尽情享受阳光的触摸,却丝毫不需费心与风浪搏击。有一天她趴在地下室的窗口上,看谢克顿的车子慢慢地离去,踏上归家的路程,她的心突然抽了一抽:也许爱除了喧嚣的欲念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更为沉静的内容。也许激情只适宜满树鲜花的青春岁月,而在花已落尽期待果实的季节里,理解与默契才是唯一持久的。
在这样的情绪中她几乎决定了要嫁给谢克顿。
如果那天她没有与陈约翰再次相遇的话,她的人生就会拐入一条完全不同的小径,遭遇一些完全不同的景致。当然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景致的内容了,因为她毕竟再次遇见了陈约翰。
那天医院里突然来了许多产妇,产科病房住不下了,就匀了些人到其他住院区去。蕙宁值夜班,到了时辰就推着小车给各病房送体温表血压计。后来她走进了一间病房,看见有一位医生在房里,却又不是平常见到的那几位,便猜想是产科的医生。那位医生正在教产妇如何包裹婴儿。他将医院发的白单子放在床上摊平了,把孩子斜放在中央。孩子甚是瘦小,眼睛半睁半闭,小手小脚懒懒地蹬动着,露出手心脚心四团粉红色的肉。医生将白布上边的两个角顺着孩子的肩膀一左一右地夹裹起来,又把下边的那个角往上一兜,在颌下叠了几叠,那孩子的整个身子都不见了,只剩了一张满是褶皱的细脸蛋儿。裹好了,就把孩子斜斜地横放在自己的臂弯处,孩子的头软软地耷拉下来,露出一脸舒适的困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