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给我的那张字条,我倒是没有扔,同西园寺的门票一起,被我夹在陆文夫先生的《老苏州》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想留做纪念吧。
也许到我很老的时候,有一天我会坐在摇椅上想起:年轻时的一个夏天,我曾邂逅一位法国女郎,她有着真正的金色卷发,碧蓝的眼睛会变色,她会背《枫桥夜泊》,对玄妙观的寺塔顶礼膜拜……
但是现在,现在我的特长是忘记。
早晨还没起床,电话铃响了,朦胧地听到拂廊在客厅接听,接着她轻巧的脚步一直响到床前:“电话,找你的。”
我回应:“叫他过两小时打来。”翻个身,把被子蒙了头继续睡。
有什么理由接听呢?人走背字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好运气从天而降的,我已经不再侍候老厂长,而老婆儿子侄子这几位生命中的至亲都还呆在家里没出门,除此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要我牺牲难得的早觉去同一根电线嘻嘻哈哈喂你好再见呢?
拂廊不慌不忙,声音也不扬起,只平平淡淡地说:“是丹青找你!”
“噢,就来!”就这一句话,我立刻醒了。
是的,除了家里这三位真命天神,在苏州还有一个人是我不能疏忽的,就是娇滴滴又火辣辣的天才画家贺丹青。
我趿着拖鞋一边系睡袍带子一边问:“画家,你怎么会舍得这么早起床?”
“小乔,你这只猪!”丹青略带沙哑的嗓音从电话彼端嘶嘶拉拉地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