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先生处聊天,一般是我说得多些,考虑先生年高,出门不便,就尽量通报一点社会上的信息。有时政、社会新闻,也有近期学术动态,或说到新出的哪一本书、哪一本杂志。有时出差回来,就说一说外地见闻。有时也汇报一下自己的创作,他都很认真地听。助手李玉洁说先生希望你们多来,他还给常来的人都起个“雅号”,我的雅号是“政治散文”,他还就这个意思为我的散文集写过一篇序。如时间长了我未去,他会问助手,“政治散文”怎么没有来。
一次我从新疆回来,正在创作《最后一位戴罪的功臣》,我谈到在伊犁采访林则徐的旧事。虎门销烟之后林被清政府发配伊犁,家人和朋友要依清律出银为他赎罪,林坚决不肯,不愿认这个罪。在纪念馆里有他就此事给夫人的信稿。还有发配入疆时,过险地“果子沟”,大雪拥谷,车不能走,林家父子只好下车雪而行,其子跪地向天祷告:“父若能早日得救召还,孩儿愿赤脚过此沟。”先生的眼角已经饱含泪水。他对爱国和孝敬老人这两种道德观念是看得很重的。他说,爱国,世界各国都爱,但中国人爱国观念更重些。欧洲许多小国,历史变化很大,唯有中国有自己一以继之的历史,爱国情感也就更浓。他对孝道也很看重,说“孝”这个词是汉语里特有的,外语里没有相应的单词。我因在报社分管教育方面的报道,一次到病房里看他,聊天时就说到儿童教育,他说:“我主张小学生的德育标准是:热爱祖国、孝顺父母、尊敬师长、和睦伙伴。”他当即提笔写下这四句话,后来发表在《人民日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