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站在村口看山,对着上山的弯弯小路发呆。我总想沿那条带子爬上去,定能上到山尖,上到青天,上到白云朵上去。我希望能到白云上去,坐着,或者躺着,就像在村边的母子河里仰游,飘来飘去,该有多么爽快!我最好能拿一条很长很长的绳子。当云团飘过我们村时,我就探出头来,呼叫地上的伙伴。谁要乐意和我玩,我吊水般地把他拉上白云……我着了迷,打算起个大早,溜上山,爬上天。可是,每回醒来,天都大亮了。
有些天,村上的哥嫂叔婶们天天开会,动员上山炼钢铁。他们暗地里都说不想去,山上活儿苦,不如在家里。我想,上山还不好嘛,高兴了就干,不愿干躲到白云后面散散心,要是我能去多美。可惜我太小,不能去。世事就是这样怪,想去的去不了,不想去的又躲不了,接连几批,村上的青壮年走光了。
005忽然,从山上传来消息,说是炼钢炉马上要开,没有柴,点不着火。要村里人准备些柴,赶快送去。各家各户翻东倒西,搜寻出家里闲着的棍棍棒棒,留在村里收秋的大伯大娘送了一趟。柴送去了,还不够用,家户里也搜不出来了,有人出了个主意,伐树,先从坟里的树木下手。
村里每家都有个祖坟。祖坟里都有高得挨着天的大树。一棵一棵,枝繁叶茂,把坟头遮得荫凉瘆人。我一个人从来不敢进坟地。有次拔草,碰上只小兔子,黄茸茸的毛,亮闪闪的眼,见了我便溜。我跳起来就追,只是离冯家坟太近了,眼睁睁看它钻进树根后面。我不敢再追了,怕坟里有蛇,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