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修路工伸手指点着说道,“你从这儿下去,一直穿过那条街,经过泉水池——”
“统统见鬼去吧!”那人打断了他的话,转动着眼珠四下张望着,“我才不穿过大街、经过泉水池哩!行吗?”
“行!打村子旁边那座小山的山顶翻过去,再走约莫两里格路。”
“好。你什么时候收工?”
“太阳落山的时候。”
“你走之前把我叫醒怎么样?我已一连走了两夜,没歇过一口气。让我抽完这袋烟,像孩子那样美美地睡上一觉。到时候叫醒我行吗?”
“当然行。”
过路人抽完烟,把烟斗揣进怀里,脱下了那双大木鞋,仰天躺在那堆石头上。他很快就睡着了。
修路工一直在干着满是尘土的苦活,乌云正滚滚散去,露出了条条块块的青天,向大地洒下了道道银光。这个小个子(他现在改戴了红帽子,不戴蓝帽子了)似乎给睡在石头堆上的人迷住了。他老是转过头去打量他,手中的工具机械地挥动着,人们会说,这真不像在干活。他那古铜色的脸,蓬乱的黑头发和黑胡子,粗羊毛织的红帽子,用土布和兽皮胡乱凑成的衣服,被贫困生活折磨瘦了的魁梧躯体,以及在睡梦中赌气地准备孤注一掷闭着的嘴巴,都使修路工肃然起敬。这位行路的人已经走了许多路,脚走痛了,脚踝已擦破,淌着血;他那双大木鞋里塞着树叶和杂草,拖着这么一双鞋,走了这么多里格路,真是够受的了;他的衣服上满是窟窿,身上遍布伤痕。修路工在他身边俯下身来,想看看他怀里是不是藏有武器,可是白费力气,因为他睡觉时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和他那闭着的嘴一样严实。在修路工看来,那些设有关卡、哨所、城门、壕沟和吊桥的防守森严的城镇,在这个人物面前只不过是阵阵烟雾而已。当他抬起头来朝地平线和四周观望时,在他那无多的想象中,他看到了许多和这儿一样的人,正在势如破竹地朝全法国的各个中心地点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