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我还认为,大自然对于他不像对他的两个妹妹那样,是欢乐的源泉。我只听到过一次,仅仅只有一次,他表示自己深受那些山峦的魅力的感染,同时对他称之为家的黑屋顶和旧墙壁怀有依恋之情。可是在他表达这种感情的言辞和语气中,忧郁多于欢快。他似乎也从来没有为了那些荒原的舒心宁静而去那儿漫游过,从来没有去寻求或品尝过它们能给予人们的无数宁静的乐趣。
由于他寡言少语,我过了一些时间才有机会窥测他的心灵。一次,听了他在莫尔顿自己的教堂里讲道,我才第一次对他的才能有所了解。我很想描述一下那次讲道的情况,可是力不从心。就连它给我的印象,我也难以忠实表达。
一开始,异常平静——说实话,从讲道的语气和声调来说,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可是没过多久,在那清晰的口音中,很快便注入了一种发自肺腑而严加控制的热情,激起了铿锵有力的语言。它逐渐变成一种凝重、精炼而又有所控制的力量。讲道人的力量使人心灵颤抖,头脑震惊,但是两者都没有受到感动。他的讲道从头至尾都有着一种奇怪的怨愤,缺乏一种抚慰人的温和。他不断严厉地提到加尔文派 [1] 的教义——上帝的选拔,命中的注定和永世不得救等等。而每次提到这些,听上去就像是在宣判人们在劫难逃似的。他讲完以后,他的讲道不但没有使我的心情感到好一点,平静一点,受到更多的启发,反而使我感到一种无法表达的哀伤。因为我似乎觉得——不知别人是否也有同感——我所听到的雄辩,发自一个灵魂的深处,那儿有着失望的污浊沉渣,有着永不满足的渴望和勃勃雄心的恼人冲动。我敢肯定,圣约翰·里弗斯先生尽管品行端正,认真诚恳,积极热情,但还是没有找到上帝所赐出人意料的安宁 [2] 。我想,他和我一样,都没有找到。我是因为打碎了偶像,失去了天堂而怀着隐隐的、痛楚的惋惜——这种惋惜之情虽然我近来避而不谈,但它实际上依然占据着我的身心,无情地奴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