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教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有一次,荣瑞红说,这只太丑,我不要学。
老爹说,你觉得丑,为什么别人要放在屋瓦上敬着? 你眼里的丑,是人家的光鲜。说到底,是你眼界浅。
这时候,荣瑞红坐在黑暗里头,手在娴熟地动作。作坊里有蜡,她不点。一团泥,像是长在了手上。手指动作,跟着心走。心想到哪里,手就跟到哪里。她想,原来眼睛是多余的。眼睛有用处时,是因为心未到,手也未到。
待两个时辰过去, 作坊里头没有一丝光线了, 漾着泥土温暖后冷却的气味,砥实而清冽。她顺着这些做好的瓦猫的轮廓摸过去。圆润,部分有棱角,也有着陶土特有的细腻的颗粒。她一个一个摸过去,用手指辨识,在某个细节上停住了。老爹常说,做手艺人,便是一艺在手。手比眼准,用手触,便是看。任何一处不对,在手指间便会放大,你便知道不是拾遗补阙的事儿,是从根儿错了。
她便重新制了一只瓦猫。这才点上蜡,眼扫过去,舒了一口气。爷爷说得对。眼看见的,都是相,方才在自己手里,到最后合为一个。现在通亮的,却是百态。哪怕都是出自呈贡的,也因族而不同。彝族无釉猫,背部有龙刺,身为鳞纹,尾长盘向身前,耳朵高竖,眼睛大而外凸,是个机警的样子;汉族黑釉猫,身如筒,尾巴上翘卷曲,胸前有“八卦”,耳尖立,鼻成三角凸于面,胡须贴在左右脸颊,口大张,牙齿突出,仰天状;鹤庆白族猫,四肢粗壮有节,横站于脊瓦,尾巴直立上翘,嘴大如斗,上颚出奇大,下颚小,口内有四齿,舌头外伸,眼睛鼓暴,耳朵竖立,怒目而视,凶煞十足;文山壮族的上釉猫,身子似小陶罐,头呈倒三角,耳尖直立,眼睛大睁,瞳仁点黑釉,嘴高阔,上下牙齿四颗,脖子系有铜铃,前腿合并,后腿分开,倒算是一副乖巧模样,是最接近家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