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每过十天半月,便在他亲绘的天下形势图上,用红笔圈去一大块,失地之痛,如剜心割肉。他揣摩,刘邦还定三秦之后,并未挥师东向,然其东邻各国的易帜,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其谋略正如孙子所言,“如滚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想那刘邦,岂是此等善谋者?即或他帐下的新锐韩信,亦不似胸中有此大格局。
究系何人在为汉营谋划?范增一连想了几日,忽然中夜坐起,以手击榻——那张良从彭城潜逃,踪迹皆无,定是重归了刘邦帐下!
他断定,汉家如今这种“求之于势”的谋划,必是出自张良手笔无疑。眼下刘邦身边,有了张良、韩信这一文一武,羽翼已成,势难禁制了。悲乎项王,对此竟全无警觉,仍在犹豫不定,以为诸侯易帜不过是邻人的家事。
范增不由长叹一声,心想,楚今后之命运,实难参详了,只能祈求天佑。
数日之后,正是雪落江淮之时,范延年风尘仆仆赶回,累得几乎瘫倒。范增忙为他拂去身上雪花,教府中舍人煨了热汤来灌下。延年稍稍恢复后,便道:“主公,小人一路驰趋,马都跑死了两匹,片刻不敢延搁。”
“路上可有惊险?”
“尚好。只是在咸阳,恰遇纪信巡城,撞个对面。他与小臣曾在鸿门宴上有过照面,见我眼熟,盯了我两眼,所幸没认出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