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西方哲学传入中国的最丰硕成果是振兴了对中国哲学——包括佛学——的研究。这句话并不难理解。人们在接触到不熟悉的新思想时,很自然地,便会找自己熟悉的思想去加以比较,求得互相印证。而当人们把它们对照比较时,自然便要对它们加以分析。正如在本章开始时我们看到,清儒研究儒家以外的先秦各家思想,得力于汉学(朴学)为它们铺平了研究道路。汉学所从事的是文本考订和古文字学的校勘注释,而不是哲学思想研究。这恰好是运用分析方法分析先秦各家哲学必要的先行工作。
由于逻辑是西方哲学吸引中国人的首要方面,当代中国哲学家重新考察先秦哲学思想时,也很自然首先是对名家进行研究。一九二二年,胡适博士所著《先秦名学史》问世,成为这种研究的一项重要成果。其他学者如梁启超(公元一八七三至一九三〇年)也对名家和其他学派的研究做出许多贡献。
一直到一九三七年中日战争之前,中国学术的时代精神可以说就是用分析方法对中国古代思想重新加以解释。甚至西方的基督教传教士也同样受到这种思潮的影响。这或者可以解释,何以有相当一批在华的西方传教士,用西方语言翻译中国哲学典籍,或著书介绍中国古典哲学,而很少有传教士把西方哲学典籍译为中文,或撰写关于西方哲学的中文著述,介绍给中国人。结果,就哲学方面看,可以说西方传教士所做的,乃是中国思想向西方的倒流。本来是向中国传播西方思想,很可能倒造成相反的结果,就如同“租借”关系里的租借双方也可能倒转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