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他很走得通段府这条路子。他向老头子左右说一声,随便在哪个衙门里可以给我弄个挂名差事。明天是他生日,许多亲友同乡都去拜寿。我为了和他联络联络,不得不去一趟。”我点点头道:“那也是人情之常。但是我还没有看见过你穿马褂,你突然穿起来,不嫌有点别扭吗?”姚又平笑道:“为了饭碗,这点儿穿衣服的小别扭,也就在所不能顾了。”我听了他这话,觉得他借衣是实意,便翻箱子取出一件马褂交给他。
他将衣服用报纸包了,笑道:“一客不烦二主,还有一件事,我索性请求你一下。不过这样东西,并非马上就要。”我道:“还是那话,你要看,我是否力所能办的。”姚又平道:“天气这样冷,应该让你出点汗,我请你到胡同口上去吃羊肉涮锅子。”我笑道:“我还没有给你做事,倒先敲你的竹杠。”姚又平道:“这无所谓,就是你要请我,也未尝不可,吃完了看我再告诉你要求你什么。你不去,我也不请托你了。”我见他邀约得十分诚恳,只好和他一路走出门来。
这时胡同里积有尺多厚的雪,两旁人家都掩上了大门,静悄悄的,不见什么行人。雪盖住人家的房屋与墙头上的树枝,越发现着这雪胡同空荡荡的。雪地中间,一行人脚迹和几道车辙,破坏了这玉版式的地面,车辙尽头,歇了一辆卖煮白薯的平头车子。一个老贩子,身穿蓝布老羊皮袄,将宽带子束了腰,站在雪花飞舞之下,扶了车把吆喝着:“煮白薯,热啦。”他说的是热,平头车上铁锅里,由盖缝儿里向外果冒着热气,可是他周身是碎雪,尤其是他那长眉毛上,也积着几片飞雪,越形容出他老态龙钟。